你好,我叫小迟
书名:朱砂霍都变|作者:念七生|本书类别:悬疑|更新时间:2018-01-01 21:22:29|字数:4101字
玄真抱那人到了客房,看到自己身上都沾了血,轻轻叹了口气后将手附上那人的额,滚烫滚烫的。随后便听到院子里呼唤玄真师徒的声音。
空一抱着猫正好从酒窖出来便迎上来送饭的安海安潱兄妹。
“潱儿,今天安婶做的什么啊,好香啊。”空一已经忘记酒窖见鬼的事了,一心只想吃安婶做的饭。
“空一你是饿死鬼投的啊,师父呢”安潱白了空一一眼,推过空一便直接来了正房。留下两个男人在那互相笑,那狸花猫喵喵叫了几声从空一怀里跳下来跑了。
“哎,我猫…”空一看着猫骂道,“臭猫,饿了可别来找我啊!”
“哈哈哈,空一,还跟猫过不去”安海笑着说,“那小东西可是有灵性的”
“猫有没有我不知道,但你妹妹可是一点没有啊,大海,你说你妹妹是有多不待见我啊,好歹我可是她师兄呢”空一愤愤地说。
“你可知足吧,你是偶尔受气我却是天天受气。”安海笑着,拍拍空一后背说到,“走吧,今天我娘做了特别好吃的东西。”
两人刚往前走,便看见玄真从客房一身血污的出来,两人皆是惊呼,玄真顾不上回答两人的疑问只问潱儿在哪。
安潱在正房刚把饭篮子放在桌上,就听见有人叫她,回头就看到玄真一身血也是惊呼,玄真却一把拉着安潱进了客房,指着床上的人,说此人受伤严重,要安潱检查一下,安潱点头后玄真便出去了,关上房门后迎面碰上安海和空一,不多解释便将两人先带去正房了。
安潱虽生活在乡野之间,但却感觉特别灵气,尤其那双眼睛,透亮,清澈,看的让人什么心事都藏不住。绣花针一穿一缩就能在绣布上飞舞起蝴蝶,全身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住,反而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。
安潱先将侧对床的窗帘拉了,又从柜里取了剪刀,绷带,镊子,药酒和伤药,便慢慢的解开了那人腰带,复又轻轻拉开那人的衣襟,原本浅色的里衣也早已染的鲜红,受伤的地方很明显了,便是右胸处和左下腹部。
安潱拉开深衣系着的细绳,就露出了里面的亵衣。亵衣被染的暗红,摸起来潮潮的,已经粘在了一起,怎么也分不开。
她小心的将没沾到伤口的衣裳剪了,没料到那人却突然醒了还一把抓住安潱的剪子:“你…”
安潱急忙回答道:“我叫安潱,你受伤太重,我现在帮你疗伤。放心吧,我也是女子。”那人还没听完就又晕了过去。
安潱没有想到那人突然醒来,她不知道那人听没听清自己说的话。总之,平静下来还是要好好的帮她处理伤口。她剪开里面的衣物,看到并没伤到要害,只是耽误的有点久,受伤后处理不当还泡了水,伤处已经泛白,里面已经化脓了。
安潱出门去了正房,只剩下玄真一人在看书。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了。“师父,那女子受伤两处,一处在胸前,一处在下腹,伤口都已化脓,我撒了药就直接包扎起来了”。
“嗯,这样就行了。我刚刚开了张方子让你师兄去抓药了,你哥哥现在应该在后山练武,你也去吧”。
安潱欠身退下。
夜幕降临,渐渐起风了,抚过梧桐叶,沙沙,沙沙。声音通过骨头传播,大脑将它刻在骨头的纹路上,永世不忘。
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,屋里黑漆漆的,只有窗子那流出一点月光,她就这么盯着那月光不知何时才又沉沉睡去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她听见远处公鸡打鸣的声音,天亮了吧,她想。她听见有小雀在叽叽喳喳,好像就在不远处的枝头跳跃。
吱呀,门开了,她听见有人的脚步声,轻轻地,很刻意。她感觉有人走到自己身边,手附上自己的额头,凉凉的。她闻到那人身上有种淡淡的香味,那是什么味呢,有种酒的清冽,似乎还有种丝丝的甜意。那人说退烧了,声音糯糯的,很温柔。
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,却怎么也做不到,她觉得自己嘴唇干的厉害,连着喉咙也干。一时间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好像烧起来了,她呓语起来。
她的耳朵嗡嗡的,好像一直有人在说话,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,仔细听又什么也听不到了。
她好像回到很久以前,在玉屏山庄的日子,那时的日子,轻松,快乐。
她的师父是山庄主许瑞权,主要经营玉器买卖,生意做的很大,武功也很高强,在桦南城当地很有名望。
孩提时代师父便拿了简易的小木剑让她跟着许祁琛一起学武。
许祁琛是许瑞权的独子,大她四岁,她叫他祁哥哥。
从记事起祁哥哥便一直陪在自己身边,他教她读书,教她背口诀,帮她扎辫子,帮她捉蝴蝶,从孩提到豆蔻,往前的十三个年头全是他,她觉得这样很快乐,她以为他们会这样一辈子,直到华裳的出现。
当师父第一次将华裳带到他们面前的时候,她记得华裳穿的水色长裙,额前鬓边留着刘海,脑后梳个长长的辫子,很是漂亮。但华裳好像很是紧张,眼神一直向下望着,她怀里还抱着一柄长剑,那剑通体发绿,约莫三尺。她记得师父说这是华裳,以后一起习武。她看到祁哥哥走过去拉着华裳的手说不要紧张,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。
她看到华裳慢慢抬起头,嘴角微扬,眼角却留下一行血泪。她心里一紧,像被人抓紧了喉咙,呼吸也渐渐变得粗重,可还是上不来气,胸口压着东西,闷得厉害,头也疼的厉害,那种感觉很令她感到厌恶,可是怎么也摆脱不了。
她渴望有人来救她,可是,谁会来呢。
“小迟,看这里。”声源像是来自天际,又像是就在耳边,继而在脑中炸开,威慑力使得疼痛也得到缓解。她想起声音通过骨头传播,清晰,慵懒,但它印在骨头上,轻轻一敲,嗡嗡松松,如同平静的湖面上掉落花瓣,涟漪一层一层。
这声音使得她慢慢平静下来,她缓缓睁开了眼睛,此时已是白昼,她揉了揉好几下眼睛才渐渐适应环境,后又抚上伤处,发现已经被人细心包扎好了。
她支撑着坐了起来,伤口拉扯得生疼。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,衣服已经换了新的,料子很柔软。环顾四周,阳光透过窗子洒在桌上。她看到自己的长枪靠在不远处的墙边,旁边的柜子上放着自己的包袱。她拉开被子下了地,看到床边靠着一双乳白小靴,她犹豫了一下,赤脚就下了地。
已经入秋了,地下透着凉气。她走过去拿起包袱坐在桌子旁,包袱里面有一身换洗的衣物,还有一个约莫两寸的小盒子,上面镌刻的花纹繁杂,盒子发出淡淡的中药味。她打开盒子,里面只有一块玉石,通体血红,在阳光下泛着粉粉的雾气。
她将那玉贴身放了,冰凉的玉触碰到皮肤,渐渐温和起来。她听见门外有脚步声,很稳重,不紧不慢的。她把包袱收了放回原位,又躺到了床上拉上被子。
“你可算醒啦”,她刚躺下来便听到有女子说话,她抬头望去,是一青衣女子端着茶盏,看到自己醒了便将东西放下,还倒了杯水,像是要给自己的,女子拿杯的手指纤长。她恍惚记起华裳的手也很好看,总见她抱着那剑,骨节分明。
“你…”她感觉喉咙里也像是堵了什么,压的声带哑哑的说“你是…救我的人吗?”
那女子笑笑,端水过来递给她。她看着水呆了一下,没有接。
她看到那女子轻轻坐在自己旁边,缓缓开口道:“大家都叫我潱儿,你可以放心,这里嘛,是太清宫,你受伤很重,是我帮你包扎的。”
她对上潱儿的眼睛,发现潱儿的眼睛长得很漂亮,大大圆圆的,很是澄澈,亮晶晶的闪着光,她不自觉的便多看了几眼,心里的防备也淡了几分。
“我想喝水”。她说。
安潱将水递给她,看她喝完问道:“感觉怎么样?”
“好多了,谢谢你,”她报以微笑,那水的味道很是清冽,带着甜甜的味道,她将水杯递给潱儿,说道:“我…你可以叫我小迟,我的伤…”
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子,很暖和,窗子那现出一截光秃秃的枝子,上面有麻雀在叽叽喳喳。
“已经无碍了。”潱儿笑着说,“你我皆为女子,有些事我是不会让它发生的,这点你可以放心的。”
小迟闻言心中徐然,眼前的女子今日只是第一次见面,但自己像是与她早已相识,而她周身所散发出的气质也让人觉得很安全。两个人就这么坐着随意说着话,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。
窗外的麻雀相互依偎着,偶尔也叽喳两下,空一端着药过来,扑棱一下全飞走了,只剩枝子空空荡荡。
叩叩叩,他在敲门。
潱儿起身开门,看到空一端着药,“谢啦,师兄”
潱儿接过药碗,向空一眨了眨眼“那位姑娘醒了,记得告诉师父。”
“醒啦”空一惊讶地说,眼睛不自觉的就瞟向潱儿身后,看到一素净女子靠在床边也在看向自己。空一一惊,兀的想起在酒窖初看到她,以为酒窖真的闹鬼,现在想想还觉得很可笑。
潱尔将身子正了正说道:“刚醒,还很虚弱。”
空一点点头,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,眼神还是不停的向里瞟。潱儿正色道:“空一,看够没。”
空一这才收回眼光,声音小小的说“师父说过几日中秋,问你是不是和往常一样。”
安潱心想师父向来不太管这类事情,今日空一又跑来诓自己,就说“啊,就和往常一样好了”说完便推开空一准备关门。
“潱儿,你顺便也叫那姑娘也一起吧”空一一手抵门一手拉着潱儿说。
“我得去问问人家,她伤还没好呢”潱儿斜眼瞥了空一一眼说道。
“答应我吧,答应我吧,好不好嘛”空一撒娇轻轻摇着潱儿的手臂说道。
“别,药撒了,我会帮你问的。”潱儿最受不了空一突然的撒娇,看到潱儿松口才满意的离开了。
潱儿看着空一离开轻轻摇了摇头,随后推门进去,看到小迟以探究的眼神看着她。
潱儿脸一红,说道“那是我师兄空一,来送药的”
小迟揉揉鼻子,笑了笑说:“嗯,你们师兄妹感情真好”。
潱儿脸红的连着耳朵也红起来“还好,他那个人有点傻里傻气的”。又怕小迟再问便赶紧将药递给小迟,说:“快喝药吧,凉了就没用了”
药还冒着热气,小迟捏着鼻子喝了,道“好呛”。
安潱笑着将碗收了,顺手又从衣袖里摸出包蜜饯子递给小迟说:“呛得话吃这个,这药补气血的,往后还要再喝三日。”
小迟没推辞直接拿了。那小包拳头大小,面上绣着四灵朱雀,针脚很密,做工很是精细,打开一阵清香扑鼻,散发着淡淡的酒味。她拿起一个尝了尝说道:“好吃”。
“是吧,这是我娘酿给我磨牙的,你都拿着。”安潱看着小迟笑着说,“你试试气,看看怎么样”
小迟应了便将腿起来,自丹田气,那药果然很有效,气在周身缓缓游走,没有任何滞涩。半晌,小迟睁开眼道:“我感觉身体好多了,全身热乎乎的。”
事实上这是安潱第一次看见同龄人自行运气如此纯熟,她记得有次看到空一自行运气后走火入魔,搞的现在一提运气他就一脸死相,“那就好,对了,快到中秋了,山下会有灯会,小迟也来凑凑热闹吧。”安潱提议道。
“好,”小迟笑笑,“出去走走也好”。
麻雀不知何时又落满了枝头,一个挨着一个,小眼睛乌溜溜的看着,偶尔歪歪头,叽喳几下。她的长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红缨垂下,似乎叙述着它的传奇。
那是一个平静的午后,多年后她想起这个午后还会带着幸福的笑。
花开,不是开始;花落,不是终结。万事万物,冥冥之中早就联系起来,她最终,还是会踏上母亲的旧路,一去不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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